燕妫没有回应她的挑衅,只问:“那几个逃兵,是被你抓住了吧?逃兵乃是死罪,你诱骗他们只要杀了沈夕月,就放他们活路。他们按你指示的,挖空河岸,谋害沈夕月性命,但你也并没有如约放了他们,而是杀人灭口,以至于朝廷查了很久都抓不到人。”

    猜得一点都没错。褚鹰儿干笑两声,一脸桀骜,毫无愧意:“是啊,是我杀的。谁叫她风头太甚,挡了我的褚家的路。呵,自她掌权,我褚家日益衰败!王上答应我的,希望我带领褚家改头换面,可他却扶持起一个沈夕月处处为难我褚家。我若不及时杀之,只怕褚家还未到我手上之时,便只剩一个空架子。你说,她沈夕月该不该死!”

    褚鹰儿做得隐蔽,暗查了这么久,线索断掉之后就再没接上。可燕妫一直觉得,既然与逃兵有关,那或许就可能和褚鹰儿有关。苦于始终没有实证,不能定罪也不应打草惊蛇,案子便一直拖延至今,现在好了,元凶亲口承认。

    “该死的,是你。”

    对方的挑衅将褚鹰儿激怒,她把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送,可在寒芒剑柄的抵挡下,却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音,竟分毫也近不得。她不由的微微一滞,暗道这剑好生霸道,难不成还能卸了她的力道。

    燕妫只管问话:“你今晚要杀本宫,可知事情败露后,与褚源所犯重罪一般无二,你褚家只怕连个空壳子都剩不下来。”

    说到褚源,那就更戳褚鹰儿痛处。当日也是阴差阳错,她并不知杀进宫里的是她二哥,如果知道……她也不知会阻止还是跟着反叛。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,她二哥再愚笨,那也是宠她疼她的二哥,却被千刀万剐……想怪歧王,她却怪不得。

    褚鹰儿怒不可遏,恨不得现在就结果掉晏华浓的性命:“呸!你当我是傻子。本将军是出来剿匪的,先剿了你们,再让匪剿了我们,我一人负伤回去岂还有人怀疑。”

    她这是打算让两百跟她出来的将士,葬身匪窝?!燕妫听明白她的意思,本已是寒冷的眼睛再度蒙上一层霜雪,一字一顿提醒她:“褚将军,他们可都是我歧国儿郎,有妻儿老小,还有一颗报国之心!”

    褚鹰儿非但不愧,反讥讽大笑:“我褚家难道没有一颗报国心,凭什么落得如此下场!王上挑拨我与父亲的关系,现在又要我与褚恒内耗,你以为我不知道?!可我有得选吗,我没得选!”

    “是你褚家要得太多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活该沦落至此么!”

    说到激愤处,褚鹰儿的剑控制不住又往晏华浓脖子贴近,可依然只是在寒芒剑柄上磨出几声细响,分毫也未再抵近对方细长的脖子。

    她这才发觉不对劲——这晏华浓柔柔弱弱,当初被她一顿鞭子当场抽晕,抵挡的力道怎会这么大。

    “是的,活该如此。”以剑柄推开褚鹰儿强抵上来的剑刃,燕妫气息平稳,面不改色,竟是不费吹灰之力。

    褚鹰儿目瞪口呆,愣在当场。

    燕妫拔出寒芒,只稍一用力,便劈断对方手中利剑。她的剑是冷的,眸子也是冷的:“知道么,王上曾与本宫谈起过你。褚鹰儿,有勇也有谋,却可惜性情顽劣乖张,桀骜难驯,武断易冲动……这一辈子,也就止步先锋了,做不得将帅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

    “王上即使真心想栽培你,你又能回报他什么。别不服气,褚将军你自己瞧瞧,今夜你费尽心机担着风险来杀我,可杀得了?”

    褚鹰儿望着断掉的利剑,一颗心如悬在悬崖之上,冷飕飕没个底。寒芒宝剑削铁如泥,断她剑刃倒也不足为奇,可晏华浓拿着这把十多斤重的宝剑,手腕却纹丝不抖,可见那腕力必在自己之上。

    她杀不了晏华浓。

    现在对方的剑反而抵在她的脖子上。她也不知是怎么,这会儿觉得手脚略感乏力,这身铠甲穿在身上好不沉重,双腿有些虚。

    而对方的话让她无望透顶,才是真真正正令人绝望的。

    燕妫已好久没有这般痛快过。有仇报仇有冤报冤,当初那一顿鞭子还没找褚鹰儿清算,沈夕月的大仇今天也终于能有个结果。

    她忍了一辈子,到如今终于也忍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