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柳月甫一回到朱府,就向自己的嬷嬷打听周家的事,嬷嬷赶紧告诉她,周褚两家这段日子多有来往,许是攀上褚家了。嬷嬷担心沈家与褚家素有龃龉,若是周褚亲密,沈家以后和周家的关系只怕不如从前亲密了。

    多有来往?褚家虽不如从前,但周家不过是商贾人家,又和褚家能有什么频繁来往?沈柳月顿时就想到王后特意向她提起的,那周大姑娘周欣荣。

    联姻么。

    褚恒岁数不小,早该娶妻了。

    沈柳月转瞬便想到了。

    仔细想想,歧王应是十分介意世家庞大的,周褚联姻,必不是歧王想看到的局面。所以,王后提周家,是要她去帮歧王把这桩婚事搅黄?从前她的眼界只在几个大家族中转悠,自入宫一趟才晓得权这个东西,比钱更重要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也想不出王后还有别的什么目的。总之,把两家联姻破掉,既对歧王好,也对沈家好,她只管放手去做就是。沈柳月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,立即便让嬷嬷去帮她送拜贴,择日与周欣荣约一面。

    没过两日周欣荣如约而至,两人聚在暖香斋的雅间里。

    沈柳月与她叙旧,聊这聊那,忽把话题一拐,笑话她是不是红鸾星动了,为何气色这般好。周欣荣羞涩模样,倒也不瞒,便把秘密告诉她。原来,周欣荣与褚家那褚恒当真在议亲,今已过了纳吉。

    沈柳月是有备而来的,当即放下手中的糕点,惊讶道:“这……你怎能跟那褚恒,嫁过去岂不是自己讨罪受!”

    褚恒是褚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,褚家也是歧国勋贵,周欣荣满以为沈柳月会羡慕来着,却听得对方这般诧异,不禁错愕:“怎、怎么不行了?”

    沈柳月一脸正色,糕点也不吃了:“当然不行!欣荣啊,你可是在家就能过问中馈的姑娘,嫁到褚家去反当不了家,这不是讨罪受么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柳月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?”周欣荣更加不解,“褚相身体每况愈下,听消息说就是年内的事儿了,褚恒是必要做家主的,我嫁过去怎的当不了家。”

    沈柳月恨铁不成钢,重重戳一戳周欣荣的脑门儿:“你难不成忘了,还有褚鹰儿啊!她要当了你的小姑子,你别说当家,光是气都不知得受多少!”

    一提褚鹰儿,周欣荣就打个寒噤,那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剽悍。然她并未当回事:“可她都已入宫为妃了,又不常回家。现已在天机军做副将,鞭长莫及哪管得了褚家的家事。”

    沈柳月听得她还是不懂,急得拍桌子:“我的傻欣荣呀,你可知我这一趟去宫里,听到多少宫外听不到的秘事么——那个褚鹰儿一心只在仕途上,当初可是褚相逼她入宫的,她都已经去登记选官了,被几个哥哥强托回来的。结果王上独宠王后娘娘,干脆随她的意,许她以嫔妃身份做官,省的她把宫里头闹得乌烟瘴气。”说到此处,叩叩桌面提醒周欣荣,“你且看吧,只待褚相驾鹤,褚鹰儿就再无约束,兴许能向王上讨一份放归书,又回褚家去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说得周欣荣头皮发麻。是的,褚鹰儿被从登记处带走的事,她有所耳闻。

    “她又是哪个男人都瞧不上的,一旦回了褚家就未必肯另嫁,也未必有人敢娶她这宫里出来的。所以啊,她是极可能留在家里的。而且她人在军中,若是干得好将来还可能掌兵权,你扪心自问,届时到底是褚恒强势还是褚鹰儿强势,谁做得了家主。”

    那当然是有兵权的惹不起。今女子做官的不少,女子抛头露面当家做主的风气也渐渐出现,依褚鹰儿那顽劣性子,若是再回褚家来,必定要和褚恒争家主。

    不可不可,她千万不能嫁给褚恒。做不了当家主母也就罢了,褚鹰儿那鞭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在她身上。周欣荣听罢朋友这一番话,已在心里盘算着,到底该把家中哪个姐妹推出来,替她嫁过去。

    “还好柳月你点醒我,不然我可就跳火坑里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想明白了就好。”沈柳月见她听进去了,赶紧再添柴火将这团火烧得更加猛烈,喝口水润润嗓子,“对了,你可别犯傻,想着族中姐妹代你嫁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周欣荣不解,周褚联姻从大局上来说是好事一桩,只是她不想自己嫁过去。

    沈柳月叹口气,又给她解释:“就算你周家和褚家结亲,不论是你还是你哪个姐妹,周家都未必讨得了好。你想想,一则我沈家与你周家难免疏远了,二则又和朱家又结了仇,与朱家结仇就等于和王上的义子结仇,何苦呢。褚家看中你家什么了,无非就是钱财,只不过借着联姻换个软和的方式暗抢,商遇上官,哪有不低头的。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,钱没了还啥都没捞到。”

    周欣荣被她说得越来越没底:“你这话可别是唬我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