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刃刺来,燕妫下意识便要去挡,刚微动身子却有一只手在桌下死死扣住她的手。

    因这短暂的阻拦,分秒之间褚鹰儿的剑已至跟前——却并没有刺到歧王身上,而是穿过酒壶把柄,将那壶酒高高挑起,再侧转剑身压低酒壶,美酒便倾斜流出灌入酒杯,一滴未洒。

    执剑女子脸上笑意盈盈:“为王上斟酒一杯,还请王上赏脸。”

    这等功夫与手法,无卓绝剑术不能为之。歧王当场笑逐颜开,盛赞不已,连道了三声“妙”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众人见原来只是斟酒,方才松口气。

    “再敬王后娘娘一杯。”褚鹰儿又挑着酒壶,为燕妫也满上酒。

    燕妫举杯尽饮,莞尔赞道:“左骁卫这身功夫实在了得,这些日巡视宫内日夜辛苦,瞧着已清减不少。王上得此贤内助,终于可安枕。本宫自叹弗如,也必要敬你一杯才行。”说着让给使捧来褚鹰儿的玉杯,又为自己满上美酒,举杯敬她。

    “娘娘谬赞了。”那褚鹰儿和和气气,半丝未露夕日的跋扈性子。饮罢了酒,她收剑入鞘,拱手道了句“献丑了”,便退回自己席位座下。

    殿中又恢复了方才的说说笑笑,众人饮酒高谈,赏听歌舞,晏褚两家应势开始互敬酒水,说着那些违心的赞誉之辞。

    燕妫放下酒杯,手心微微冒汗。

    因为她的手,还被歧王死死拽着。

    “王上做什么?”

    闻人弈以两指按着自己眉心,声音倏忽降了温:“方才王后想如何挡剑,用你的身躯?”

    她是不会武的“晏华浓”,想要护驾,自然唯有以血肉之躯去挡。燕妫用力抽回自己的手,觉着他这一问委实多余:“护主是臣妾职责所在。”

    “孤知道你精通武道,就算去挡也必不会被伤及要害。但——”他放缓语速,郑重其事地提醒她,“孤不需要你这么做,任何时候都不需要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不,那臣妾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”燕妫只觉得怪哉。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,既认了主,为主子流血丧命都是她该的。

    闻人弈被反呛一口,无言可对。他有他的想法,她也有她的坚持,从来就不会乖乖听话,就算他说再多也枉然。罢,就当自己说了句废话。

    缄默少顷,他索性把话茬一转:“你可知,适才褚鹰儿为何故意闹此误会?”

    “请王上赐教。”

    “她的剑突刺过来,在场皆以为她要行刺,弹指间却发现只是用剑挑酒壶。前后不过俯仰之间,她却可试出孤对她到底信任几何。”

    他只点一句,燕妫便霎时明白了。如果歧王早有防范便会下意识躲避,如果对她足够信任,这一点点时间则并不足以做出躲闪的动作,等他反应过来时,剑刃已经穿到酒壶上,也就更不需要还有任何反应。

    所以万万不能动弹。

    她竟不知褚鹰儿沉下心后,能有这等才智。方才亏得歧王将她按住,若不然她这一动,岂不毁了他的苦心招安。燕妫惭愧,实在佩服:“臣妾愚钝,自罚一杯。”

    她今日已饮了许多的酒,再一杯饮下,双颊慢慢爬上红晕。

    闻人弈:“别光喝酒,也吃点东西。”他说着,将一片藕放进她的碟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