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腊月31
锡林郭勒盟的大草原，白雪皑皑，一所孤立的哨楼屹立在遥远的北疆边陲。我在哨楼里肩枪观察着边境线。呼呼的风刮得结冰的玻璃呲呲作响。我用纸板刮掉玻璃上厚厚的霜，以便于能更清楚地观察着远方动态。
“嗯，过年了，这是我第二年没有回家过年了。我妈应该很想我吧，我也想。”我站得似乎更直了，虽然全身有些酸疼，我小声嘀咕着。
“过年了，咱还是挺骄傲的，今年咱这没出什么幺蛾子。”一旁老覃开口了。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，他说。我和他背靠背站着，他关掉了对讲机，和我聊起天来。
“嗯，有点无聊。我想抽烟”我对他说。
“下岗再抽吧，还有半小时。过年了，老兵了，该出息了，忍着吧！”我突然才发现他的觉悟咋这么高！正要夸夸他，还是忍住了。
“0101，结冰了，我去弄弄玻璃。”他打开了对讲机，说道。
“收到，别离开监控视野太久，会被通报的！”对讲机回答
“收到！”他答复
果然，屌兵就是屌兵，什么弄弄玻璃呀，这逼就一装清高的货！他么的当我面抽烟去了！我……艹！
不一会儿，他把烟放在玻璃旁，冲我笑了笑。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，“你也去弄弄玻璃吧！”示意我，他向外指了指，对我说道。我心有灵犀的走着齐步肩枪跨了出去，像是接受了太平洋战争使命的战士！那么义正言辞，那么渴望，脚步异常铿锵有力。
……
曾经的叛逆随着军队生涯渐渐远去，曾经的棱角也随着锤炼摔打变得光滑。我有了会忍受不公和孤独的勇气，也有了自我接纳的激情和热血。过年那天最开心的不只是和老覃悄悄抽了半根烟，也不只是和远在两千公里的父母打了视频，而是……
“哎，那个追了好几年的女同学呢？不打电话问问？”下岗了，发了手机，老覃问。
“哎，都快半年没联系了，还是别了，对我没意思。”我还是摸出了手机，随意地翻翻她一年前前发我的军训照片。老覃看看我，没有说话，他似乎知道我肯定会打的。
“唉，磨磨唧唧，没点男人样儿，我帮你打。”没等我反应过来，他已经抢走了我的手机。“哎哎哎，你他么敢打试试，卧槽，以后别找我要烟抽了……”我威胁他。但貌似我抢不过他。正在这时，哨子声传来。紧急会议！所有人迅速戴帽子扎腰带，9:15大厅集合！上级领导视频会议。我们慌慌忙忙把手机放在一旁，像是哨楼被偷袭了一样，冲了过去，因为只有一分钟。
“接上级命令，各营级单位按照《新冠疫情防控措施》有关规定，不打折扣，不落一人迅速传达到位！”
“收到，完毕”
“同志们，情况有些紧急，各地均已出现确诊病例，中央军委高度重视，咱们陆军军医大学准备在今夜出征，驰援武汉了。请同志们高度警惕，不要传播转发有关疫情的谣言并做好随时听候差遣的准备。完毕”视频中副旅长开始部署工作，我们屏息凝神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“给家人再打个电话吧，多叮嘱，报喜不报忧”下线之后，排长对我们说。“也不要担心家里，快打吧，时间宝贵，一会儿咱们有任务啦”排长还是一副稚嫩却尽责的脸，却毫无表情地说道。
“在吗，新闻看了吗，一定要注意通风，不要乱跑，听话啊，一定不要乱跑啊！”我没打电话，我给她发了WeChat。两分钟后，我们已经开部署会议了。上级开了会，线下得再部署，再传达，这是传统。
“疫情当前，咱得学会自保，同志们。一，会议一开，咱哨楼的物资保障就得靠自己了，从现在起，没人定时定量，争取撑到疫情结束。二，从现在起，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哨楼营区范围。三，任何人不得跟地方人接触，确有必要，间隔三至五米，带上口罩。其他方面，等我想起来再说。你们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散会吧”排长的语言很制式，也很到位。
“门口的雪堆起来了，车子进不来，今天刚好是送给养的天，咱需要清理下。”我补充说。说完就干，说干就干，不墨迹。嗯，工作量有点大，天气有些冷。因为，就只有我一个人干，雪堆三尺，冰比铁厚，丝毫不夸张。
呼出的热气清晰可见，如果鼻涕来不及擦干，那可能就冻在了鼻子下边。夸张的说，撒尿得拿根棍子，嘿嘿边撒边敲……冷得有些受不了了，正心里默默埋怨之际，老覃跟个雪狗子似的也拿锹走了过来，不知怎的，一股暖意，瞬间融化了寒冰，驱走了寒流。
“我刚给家里人打了电话了，重庆目前还不严重，可算舒了口气。”老覃一锹一锹铲着雪，自顾自地说道。正要说话，只觉兜里手机一阵振动，来不及多想，直觉告诉我是她。喜形于色，打开手机，“哦，谢谢。”映入眼帘，激动又憋屈，怎么就三个字？失望地放回了回去。“嗯，是古新吧！”老覃看出了我的微表情，说道。“名字挺好听的还，是不是回了个‘嗯’？”他在火上浇油。